【连载】黄河陌日漂流--闪米特水眼看世界

勇气让人敬佩，经历让人羡慕，我更感动于你们的生死相随，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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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31】

恕无鸡汤供应

当你一直呆在舒适圈的时候，会慢慢发现自己简直是道德完人。微信圈里晒晒鸡汤文，感叹人性美好；转转防病捐款类文章，满满正能量。

然而，行动上，你真正做了些什么？你愿意来穷山沟，看看人性是否真的那么美好吗？你愿意好好锻炼，预防疾病吗？你愿意捐款，帮助那些本来应该政府解决，而现在却在疾病线上生死挣扎的人吗？

在如此艰辛的白日探险行程后，每晚熬夜写的所见所闻，居然还有跟帖者在高呼：人性都是美好的，你们应该尽量选择有人烟的地方扎营；有信仰的人都是淳朴的，你们应该入乡随俗。

这是什么鬼话？这世上，没有什么地方， 没有什么人，天生就是留给你来涤荡心灵的。每天在水陆两地挣扎的我们，也不是为了给读者提供正能量才干这等蠢事。我们无非是想寻找“真实”，寻找我们从小或缺的这种人生元素。

在黄河沿岸的藏区，我们每日为了寻找安全宿营地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让人心力交瘁。

傍晚5点半上岸的岗龙乡，貌似很少外人到访的一条黄河边上的小乡，加油站只有藏语标识。刚过加油站，从旁边一个建房工地里，窜出一位长袍大汉。我们打开车窗，想顺便向他打听乡里的情况。还没开口，就见他气势汹汹问：“你们，什么人？”

图：只有藏语标识的加油站

我们瞅了他一眼，关上车窗，一溜烟开走了。最近很多朋友分享了他们和藏民打交道的经验，其中一条就是，只要对方语气不善，就不要搭理。我们照搬这一条后，发现还蛮管用的。回头一瞅，发现他返回工地，继续监督他的几个汉族工人去了。

图：岗龙乡到处紧锁的大门

开到乡内的一条街，发现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号称有3000藏民的岗龙乡，寄宿小学的面积就占了乡的一大半。几家小卖部和其他住户都大门紧锁，道路上只能看见流浪狗的影子。虽然是高寒地带的狗，长长的狗毛依然遮掩不了它们的瘦骨嶙峋。

想去学校借块地方搭帐篷，发现校大门也有锁将军把关。走进学校旁边的乡政府，里面停了一辆皮卡车，驾驶座上的司机貌似汉人。走过去一打听，才知道所有乡民都去挖虫草了，很多就住在山上，晚上也不回家。

图：岗龙乡乡政府

司机说乡干部应该是到甘德县去了，应该一个小时后能回来。我们在敞开的政府大院里闲逛，想等干部们回来，一是借宿，二是想从他们嘴里了解下岗龙乡的情况。朱红色的乡镇府大门上，雕刻着狮子，门口的窗台上放着形状各异的石头。

地下堆着两叠报纸，多是藏文。窗台上摆着两份《中国纪检监察报》。这一路接触的干部，都非常关心反腐对沿海地区干部的日常工作影响，谈话中总不忘向我们打听。

当羚羊告诉他们，我们在广东的公务员朋友，以前办公室里摆满了各种高档茶，而现在只敢用“茶包”泡茶时，他们脸上无不出现一种深思的表情。

图：乡政府公告栏（3000元工资的兽医花名册）

公示栏内张贴着各种经费领取通知，有集体经济分红，通讯费、工作经费和低保费等等。其中一张“岗龙乡基层兽医工资花名册”吸引了我。想起在玛多县羚羊与才旦的一段谈话。

羚羊：你还这么小，怎么不上学，跑来宾馆做前台？

才旦：我18了，不小。只是临时在这里上班，我是应届毕业生。

羚羊：应届毕业生？18岁就大学毕业了？

才旦：嗯，我读的大专。

图：羚羊与才旦的合影

羚羊：这里工作不好找吧，没有工业没有农业没有贸易的地方。

才旦：工作好找，我们是藏族，地方上会安排的。

羚羊：你读的什么专业？地方上会安排你做什么呢？

才旦：兽医专业，地方上会安排我进行政单位，以后就是公务员。

羚羊：兽医专业吃香吗？

才旦：在我们这里算是最好的专业了。

羚羊：你的全名怎么才两个字，藏族的人名不是很长吗？

才旦：我人短，所以名字也短。

等到七点，也没见乡政府干部的人影。本来在黄河沿岸的藏区乡村，学校和乡政府是我们首选的露营投靠点。无奈因为挖虫草上演空城计的岗龙乡，没给我们这个机会。

图：从西宁来的几位汉族大哥在学校做水泥工

放弃等待，我们决定另想办法。开出乡里小道时，发现学校门开了，怀着一线希望跑进去，只看见几个在补水泥地的工人。是几位从西宁过来打工的汉族大哥，他们热情告知我们，去10公里开外的龙恩寺住宿会比较安全，他们收拾完东西也会去寺庙住。

图：龙恩寺内全世界最大的藏传佛教雪域夏绒卡霄大佛塔

告别工人大哥们，驱车到10公里开外的龙恩寺。果然是一个非常气派、繁华的寺庙。寺内的雪域夏绒卡霄大佛塔，金光闪闪高耸入云。虽然龙恩寺隶属于岗龙乡，但整个寺庙群的占地面积，比岗龙乡大了10倍以上。黄河的一条大支流-金河，从甘德县往南流经龙恩寺后，从岗龙乡汇入黄河。

龙恩寺商业街沿河而建，有大大小小旅馆10多家，各种藏，汉、清真口味的餐厅无数。大大小小的超市，商店，比县城还要多。还有化妆品专卖店，想必海拔3800米的高原河谷，紫外线厉害，脸部保养是头等大事。

在龙恩寺金河桥头的一块空地上，停满了好几十辆大大小小，各种款式的虫草车。刚下过雨，有些地方有水洼，但并不影响虫草交易。怪不得需要大量的商店和旅馆配套。

旅店虽然多，但基本上不提供厕所。旅店老板告诉我们，要方便，到楼下马路上去方便就可以了，很方便的。老板是从西宁过来的汉人，租了当地藏民的房子，改造后做了旅馆。

羚羊担心地问方便时怕不怕流浪狗咬？老板表示不用担心。虽然偶尔有人被野狗咬，但并不经常发生。

羚羊：睡还是不睡？

闪米特：这是个哲学问题。

羚羊：拉还是不拉？

闪米特：这是个人生难题。

羚羊：只有在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我才会觉得，人人生而平等。

图：黄河沿岸的岗龙乡地图

（未完待续，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闪米特漂流探险”获取每日精彩游记！）

短短 发表于 2015-6-12 22:41
勇气让人敬佩，经历让人羡慕，我更感动于你们的生死相随，加油～

闪米特和羚羊确实令人敬佩，谢谢您的支持

Torqqeedochina 发表于 2015-6-15 16:56
厉害！！持续关注～！

感谢关注，这两天没时间更新，现在更新中，敬请继续关注哈

【黄河漂流连载-32】

婴儿水葬

卫生部说：中国婴儿死亡率提前实现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

早上返回岗龙乡下水，野狗太多，为安全起见，开车到3公里外的河边下水。本来28公里到夏日乎的行程，变成了25公里。两个阿卡开着摩托车路过，看见我正准备下水，停车过来围观。

本来以为靠近夏日乎会有点激流，但事实上什么都没有。水流倒是很快。25公里的行程，完全可以不划，任由水流飘荡。

从达日县城往下的这段河道，虽然地图上显示没有桥，但连续看见三处都在修建桥梁。修建处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西岸附近都有比较大型的天葬台，推测是为了丧葬方便修建的桥。

快到夏日乎寺，看见河边树立了一个不锈钢牌子，上岸一看，原来是一个婴儿水葬点。

没有看见婴儿尸骨，倒是有一具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尸体在河边，皮毛犹在，腐烂的骨肉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离夏日乎寺还有两公里，我再看了一眼这个“婴儿水葬处”，突然就不想划下去了。用对讲机呼叫羚羊来接我。

之前，之所以调研包虫病项目，是因为在来黄河之前，已经留意到了藏区的婴儿死亡率比较高，内心怀疑和包虫病有关。当时很想查查联合国统计的数据，遗憾的是，诸多网站都点不开。只好罗列几项官方公布的数据（声明：我无从考证数据的真实性）：

数据1：

青海省卫生计生委通报：2014年，青海省婴儿死亡率为11.50％。

（也就是说每100个婴儿中，就有11.5个婴儿无法留在这个世界。当然这是青海省对外公布的平均值，省内的各个地区数据自然会有不同，只是无从调查。）

数据2：

卫生部妇幼保健和社区卫生司副司长傅卫9日表示，2010年全国婴儿死亡率为13.1%。根据《中国儿童发展纲要(2001-2010年)》的目标要求，其中婴儿死亡率已提前实现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

（查不到2010年以后的数据，就讲话内容来看，貌似这个数据值得庆贺。）

数据3：

根据“世界母亲2013”的调查显示，在全球176个国家里面，新生儿死亡率最高的是印度。新生儿死亡率占全球29%。

中国新生儿死亡率排在第四，占全球的5%。

【据此，有中国专家评论：有些国家新生儿死亡率之所以这么高，不是因为他们的医疗技术不行，而是因为他们国家缺少对这方面的宣传和培养。”很多时候因为当地的风俗和文化导致新生儿染病，又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和医疗，而导致婴儿死亡。这个现象在印度和巴基斯坦特别的严重。】

这翻评论让我对某些专家刮目相看，他们对国外的一些事件，有时还是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其要害的。

有司机就是舒服，坐在羚羊开的车上，虽然颠了点，但还是比水里舒服啊。

0740岗龙乡---夏日乎寺庙 (漂流黄河源头740公里，青海境内)

很快到了夏日乎寺庙，看资料说：夏日乎是甘德地区唯一的格鲁派寺院（俗称黄教），位于青海甘德县岗龙乡黄河西岸的隆木切沟口。1804年由杰仓格西格勒桑保创建，初为帐房寺院。至1952年，形成土房寺院。至1958年，共有僧房70间，僧侣270人，活佛4人，僧官1人，管家7人。全寺拥有牛2200头，羊1100只，马100余匹，很富有。

图：夏日乎寺庙大经堂

其香火部落主要分布于上下贡麻乡、岗龙乡、江千和下藏科乡，及久治康干、甘南欧拉拉日德部落。寺院于1958年和文化大革命期间2次被拆毁。1981年11月开放后，重建大经堂1座25间，转经房7座17间，僧舍102间，其它房屋30间。1995年住寺僧侣124人，其中活佛3人。大型宗教活动有“安木桥”、“亚尼”等。

上图左边这位便是夏日乎寺庙的管家之一，中间这位便是给夏日乎寺庙僧人做饭的小李。小李是土族，也是一位虔诚的藏传佛教信徒，不过从谈话中可以看出，他对信仰的态度非常理智。

图：夏日乎寺庙的喇嘛们在转寺庙

与他们的聊天中得知，夏日乎寺庙发展到今天，虽然僧众已经翻倍到200多号人，但经常呆在寺庙的，也只有半数左右。随着虫草产量的减少和价格的降低，夏日乎寺庙曾经辉煌的富有历史不再，喇嘛的流失率也在逐年增加。

羚羊：前面有个婴儿水葬处，水葬的婴儿多吗？

小李：不多，这里人本来就不多。之前认识附近一个和我同岁的藏民，他小孩才几个月大，好像得了感冒，后来死了。

羚羊：感冒就会死吗？没看医生吗？

小李：去不去医院是要活佛算卦决定的，一般病了就是请喇嘛念经。要是在我们那里，这孩子肯定不会死的，肯定是要第一时间送去县里医院看看的，这里去县里又不麻烦。

（小李表情有点伤感地说。）

羚羊：那他的孩子后来水葬了吗？

小李：只有不满月的婴儿才水葬。

闪米特：是因为满月后的婴儿骨头硬了，鱼不能完全吃干净，担心上不了天堂吗？

小李：不知道啊，在这里，满月后的葬礼就和成人一样了。

和小李他们聊完一轮后，离天黑还早，我们想去附近看看黄河的情况。小李嘱咐我们回来后，上他屋里过夜。2013年爵士冰兄，李水清一行漂流黄河时，也曾在小李餐馆打过地铺。只是他们当年打地铺的地方，现在在建宾馆，小李哥哥说明年能建好。

我们往回走，想好好看看最后开车经过的那一段。前面不远处有一大帮人和几台车，停车观察了一下，他们在举行水葬，不敢贸然过去，藏民在举行葬礼时，是很忌讳外人围观的。

有人往焚烧处走来，我们赶紧掉头离开。这里的遗物焚烧处很简陋，就用几块石头垒砌出来的。之前看天葬台附近的遗物焚烧处，基本都用水泥砌了个小池子。

往夏日乎寺庙前面走，看见河边有一处很大的经幡，正准备拿相机照相，突然来了一辆类似殡仪车的白色车。我们收起了相机。车上下来两位中年男子与我们搭话。

图：经幡河道旁的车

中年男子：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闪米特：我们从夏日乎寺庙过来的，四处转转，看看风景。能请教下为什么河边会有这么大个经幡吗？

中年男子：这是水葬的地方。

闪米特：水葬不是在上面吗？我看见有个牌子。

中年男子：这条河都行。

中年男子接了个电话，俩人回到车里，一会儿看看我们，我们也回望他们，双方都在等对方走，我们还想照个经幡的照片。僵持了一会儿，我们才醒悟过来，他们车里是有尸体的，估计还在等家属。恍然大悟后，我们赶紧开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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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33】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冒险一点，因为好歹你要失去它。---尼采

0810夏日乎---柯多村（漂流黄河源头810公里）

本来的下水点，是在夏日乎寺庙前，也就是水葬点不远处，但我有些害怕。昨天遇到的殡仪车人员，在完事后，还跑到小李的餐馆吃了两笼包子。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下水，羚羊笑话我说：“我还以为闪大侠天不怕地不怕呢。”

其实，我只是不喜欢包子。

图：蓝色这件是147借给我的干式防水服

第一次穿上了147（上海聚乐击水俱乐部教主）专门借给我，用于黄河漂流的干式防水服。

干式防水服是漂流的奢侈品，自己一直没舍得买。出发前，和147电话沟通过几次，他认为黄河漂流水冷凶险，不穿干式防水服过激流滩，万一翻艇落水，身体失温会有生命危险。

图：夏日乎峡谷，橡皮艇被水抛起

从昨天抛尸水葬点往前不远，就是夏日乎峡谷内激流河段的开始。从今天读水的情况来看，147是对的。据说，1987年首次黄漂时，6名漂流勇士就是翻艇落水后，失温导致生命体征消失的。其实就算不翻艇，过激流滩时，劈头盖脸的冰冻河水将人淋得通透，也足以对生命安全构成威胁。

图：与土族小李一家人的合影

小李一行意外地出现，他说两年前爵士冰一行漂流黄河的时候，因为太忙，没能亲自送他们下水，是小李叔叔送他们去黄河边的。小李对我这次漂流表示担忧，他说自己虽然外行，也觉得单人漂流太危险。

图：冰水打到脸上，还是很痛的

这段激流其实不算非常凶险，大概在2+到3级滩之间。我过了一个小滩后，羚羊在对讲机呼叫我，说下一个滩需要提前读水。

我泊好橡皮艇，走上河边石滩，突然看见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件包裹婴儿的小布毯压在石头下面。小布毯都很新净，我心里直发毛，却不得不挨着它们走过。总共有4个，有的是丝绸做的，还带绣花，看起来质量很好；有的是普通棉布的。

爬上堤岸读水，果然是一个长滩。断断续续有近10公里长。客观来说，从滩的凶险度和难度，这里比不上去年珠江漂流时，巡检司到开远段的激流滩凶险。但珠江的都是短滩，虽然凶险，瞬间就过。这里的滩貌似不是特别危险，但一个跟着一个，特别在这3700米高的海拔上，非常考验人的爆发力和耐力，还有心理素质。

图：浪花把恐惧都带走了

当面对真正威胁自身性命的恐惧时，这两日婴儿水葬带给我的阴影，消失的无影无踪。每次顺利通过一个激流，都庆幸自己没有翻艇。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时候，下一个滩又在眼前。不得不重新鼓起勇气，继续面对挑战。

经常有人问我为什么不怕死，其实我很怕死，我相信这世上没有多少真不怕死的人。我恐惧死亡恐惧到不愿意过多思考，在这点上羚羊很特别，她有个奇葩的爱好，就是喜欢逛墓地。

去澳门的时候，只要有时间她都会去逛陵园，我从不进去，只是拎着东西站在入口处等她。她会细看每块墓碑，出来后会絮絮叨叨地告诉我，谁生前做了什么官，有个女的年轻时特别漂亮，有个孩子才活到七岁……

她也喜欢讨论墓志铭，隔段时间就嘱咐我，如果她死了墓碑上要刻什么内容。如果收集起来，她估计已经有几百条风格迥异的墓志铭了。最近被她看上的一条墓志铭来自知乎，内容是”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羚羊曾经写过一篇文章，题目是《我们在阳间》。一直记得最后一段话：“在澳门的陵园内，游走在或大或小的墓地间，心和墓园一样安静。那一刻，阳光照射在等在陵园门口的他身上，昭示着我们在阳间。“

到达原计划的靠岸点-东柯。这里是从果洛流到黄河的一条支流，东柯曲与黄河的交汇处。不知从何时起，这里变成了一个规模巨大的工地，从花石峡到久治县的高速公路正在沿着黄河修建。

整条高速公路居然同时开工，工人和工程车密密麻麻，好像在高强度赶工。估计是高海拔地带，一年中大半时间处于冰封期，只能在合适的季节，集中力量作业吧。

烟尘滚滚，如火如荼的黄河岸边，已经无法停靠了，更不可能露营。只好继续划艇前行，到柯多村附近去寻找露营地。过了柯多村，高速公路的道路工程从龙压山与地拖尖山之间左拐，进入了峡谷。

为了避免与牧民及他们的藏狗间产生不必要的纠葛，选择在离柯多牧民村2公里远处上岸。这里刚好是黄河的一个拐弯处，有着很漂亮的绿油油的草甸。

闪米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羚羊：这世上没有不自私的英雄。你想当英雄吗？

闪米特：想

羚羊：那你就得接受自己的自私。人不能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闪米特：这话真难听。

羚羊：真话都难听。

闪米特：你会恨我吗？

羚羊：如果你死了，我就会恨你，并且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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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34】

惊魂3600秒（上）

我努力保持清醒，即使这种清醒伴随着疼痛，我厌恶麻痹和无知带来的安全感和优越感。

我努力保持理智，不让自己因为遇到几个好人，就对这片土地毫无原则地感激涕零；也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因为遇到几个坏蛋，就贬低这片美丽的雪域高原。

我努力睁大双眼，想弄清楚，在同一片国土上的文化差异，最终会演变成怎样一种结果？为什么有些人仅仅因为这种差异本身，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也能在心灵上产生一种美丽和感动？为什么有些生在其中多年的人们，却在苦苦寻找脱离之道？

很多经验让我明白，生与死之间，其实并没有那么遥远。

仅以此文，献给让羚羊饱受惊吓的喇嘛和两位藏民，也感谢他们最终放了我们一马！

离黄河岸边2、300米远，有一条老旧的土路，羚羊沿着这条满是泥泞和水潭的道路，开车到柯多村上岸点与我会合。

图：羚羊与我会合的草地

一起观察了一下这个露营点是否安全。草地上只有稀稀拉拉的牛粪，说明附近的牧民并没有把牛羊赶到这里来放牧。可能是走散离队的牦牛，会到这里来吃草，留下的粪便吧。没有放牧，没有牧民，没有赶牛的藏獒，应该是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我们放松心情，用三脚架在草地上拍了些照片。我想天黑前搭好帐篷，羚羊有点不放心，建议等天黑透了再搭。但天要九点以后才黑透，实际上每天七点半开始，气温就开始降低，这里昼夜温差大，呆在外面还是挺冷的。

我安慰羚羊，这条路这么久都没车过，应该不会有人来。羚羊拗不过我，一起拿出行李搭好了帐篷。将4节桨装成两节，放在内外帐之间，如果有狼来，这个是很好的防狼武器。我们钻进帐篷，烧了一壶水，帐篷里暖暖的。

不远处传来了车声，我们俩都停止了动作，没出声。车在我们附近停了下来，然后不停地按喇叭，我们依旧没出声。然后传来了喊声和开车门的声音，我们知道不得不出去了。

外面是三个男人。看装束，其中一个是阿卡（僧人），另外两人是藏民。一个穿着黑藏袍，留着齐肩发，另一个短发的穿着蓝色阿迪达斯羽绒服。

阿卡：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闪米特：我们来旅游，路过这里，扎营过夜。

阿卡对两个藏民用藏语说了些什么，阿迪达斯男和藏袍男撩开我们的帐篷，细细搜查了一番，我和羚羊都没动。我希望他们不要发现我藏在角落里的那把贝尔刀。

闪米特：我们是来漂流黄河的，刚上岸在这里露营。

阿卡：不可能，你们是来挖虫草的吧，这里不允许外地人挖虫草。

闪米特：你们也看过我们的帐篷了，我们没有虫草，也没有挖虫草的工具。

阿卡：你们有几个人？

我和羚羊对视了一眼。

羚羊：我们有三台车，还有两台车晚点会来这里与我们会合。

阿卡：你们骗谁呢，后面两台车是干什么的?

闪米特：是西宁电视台的，他们在跟拍我们，只是这里路太难走了，他们还没到。

阿卡：那你现在打电话给他们。

羚羊：用你们的电话打吧，我电话没信号。

阿卡又对阿迪达斯男用藏语说了一句，男子拿出他的手机，阿卡让羚羊开始报电话号码，但是阿迪达斯男听不懂数字。

羚羊：你看你们电话也一样没信号啊，应该打不了电话。

阿卡：那用你的电话打。

羚羊：这里没信号怎么打？要不你记下电话号码，等你们去到有信号的地方再打吧，我保证对方会接电话。这是我们一个好朋友的电话，西宁电视台的，是一个姓赵的导演。

阿卡：那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来?

我们没回答，阿卡对着藏袍男说了句话。藏袍男走过来拉羚羊。

藏袍男：走，家，买，虫草。

闪米特：你别拉她，我们不买虫草。

我试图让藏袍男松开攥着羚羊的手，阿迪达斯男跑过来扯住我。

羚羊转头对阿卡大声说：“你等等，我们有证据，你让他们放手，我拿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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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35】

惊魂3600秒（下）

阿卡对两位藏民使了个眼色。藏袍男松开手后，羚羊快步走到车旁，拿出了登载着我们黄河漂流探险文章的报纸，递给阿卡看。

羚羊：你看这里写着呢“闪米特黄河漂流”，你看和我们车上也有标志，写的是一样的。

阿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很想悄悄地拿出帐篷里的短刀以防万一，但是他们一直看着我，没有机会。羚羊又把报纸拿给两位藏民看，他们只是很茫然的瞪着双眼，我们才反应过来，他们连汉语都不会讲，怎么会读报呢。

我突然想起来车上还有一本北京的户外杂志《outside》，登了我珠江5000里漂流的文章。赶紧去找出来，这次我先递给两位藏民看，上面有我的大头照，我努力让他们看照片，又指指我的脸，然后做出划的动作，还有杂志上划船的照片。

他们摸了摸杂志上的相片，又看了看我，咧着嘴笑了，然后欢快地向阿卡说了什么。看得出来两位藏民虽然粗暴，但并没有什么心眼。

阿卡并没有理会他们，继续追问：“你们的那两台车到底什么时候来？“

羚羊回答他：“这样的路况，估计要天黑以后吧。你要怎样才相信我们？我们这一路去过不少寺庙，也见过活佛，知道你们阿卡喇嘛都是善良的。“

“那你们这帐篷给一个我们吧。“阿卡指着帐篷说。

羚羊为难地说：“我们只有一个帐篷，给了你，我们晚上会冻死的。“

阿卡又用藏语说了些什么，这次阿迪达斯男过来拉我说：“家，住。“

我挣脱他的手道：“可以去你们家住，等我们三台车到齐了，一起去住吧。我们再一起等等吧。”

说话间，真有汽车声传来。阿卡问：“是你们的人吗？“

我和羚羊都紧张到了极点，如果再来一车藏民，我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了。

一辆桑塔纳到跟前停了下来，看见车里有小孩。司机和阿卡交谈了几句什么后，就扬长而去。两位藏民也表现出想走的样子，因为天色渐暗，开始凉了，但阿卡没发话，他们也不敢走。

羚羊：“我们每天的活动都有新闻报道，如果电视台今天见不到我们，他们会在这一带寻找。你也看到这条路这么多坑，车是很难走的。他们可能会很晚到，现在天气这么冷了，你们陪我们等会冻着的。要不你先去有信号的地方打个电话给电视台吧，我把号码再告诉你一遍。“

阿卡：你们的船呢。

羚羊：我可以拿出来给你看，但是如果你看到了船，你要相信我们不是挖虫草的。

阿卡犹豫了一下，说：“好。”

我和羚羊去车上，拿出了橡皮艇给阿卡看。

“你现在相信我们了吗？”羚羊追问。阿卡没出声，看了一眼我们放在车上的相机。羚羊赶紧拿出相机说：“来，我们一起合个影吧，到时我把照片给电视台，就说你们帮助了我们，到时你们就可以上电视了，你们的朋友可以在电视上看到你们了。“

阿卡盯着相机往后退了一步，藏民看见相机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羚羊兴高采烈地哄他们说，来照相照相，两位藏民听明白了，咧着嘴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我也笑容满面地邀请阿卡一起合影留念。

                              

图：两位藏民最终并没有伤害我们，我们也不想因为照片而给他们带来麻烦。

阿卡又往后退了一步，语气缓和了一点说，你和他们照就行了。我只好热情地搂着两位藏民照了一张相，藏民对着镜头有点害羞起来。照完后，羚羊把相机拿给藏民看，他们看着自己照的照片，呵呵笑起来，笑的很纯真。羚羊拍着他们的肩膀和他们聊天，虽然知道他们听不懂，但她希望传达自己的善意。

我一直很戒备地注意着阿卡，我能感受到这两位现在乐呵呵的藏民其实是很淳朴的，只是头脑比较简单而已。但是这位汉语流利的阿卡，不简单。阿卡看了一眼和羚羊用肢体语言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位藏民，突然开口说：

“你头上包着的是什么？”

“头巾，我几天没洗头了，头发难看，所以戴着头巾。”回答阿卡时，我一时冲动，想解下头巾送给他，转念一想，阿卡又岂是一条头巾能满足的。

“你们拍电视，要给钱的吧。“阿卡继续问。

“我们不给钱，电视台出钱拍，我们没有钱。“我谨慎地回答。

“你们汉人没有钱吗？”阿卡不死心地问。

“我们没有钱，你要钱，可以等电视台来了再要。“我答。

羚羊转头说：“电视台随时可能来，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先去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给电视台求证，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

阿卡思索了一下，两位藏民用盼望着赶紧走的眼光，也在等着阿卡发话。”那你把你的电话，电视台电话，还有你们的住址都留下。“阿卡对着羚羊说。

羚羊答应了，然后用阿迪达斯男的手机输了电话号码和地址。阿卡冷着脸，吩咐两位藏民回车上，两位藏民临走前，笑容灿烂地与我们告别。

等他们车拐过一个弯，看不见踪影后。我和羚羊迅速收拾好行装，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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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36】

我要回家

我知道没有人能忍受太多的真实，你是咬着牙陪我来看这大千世界的。而我能做的，却只是摸摸你的头。

0873柯多村---门堂贡巴（惊魂一小时后的行车路线，青海境内）

                              

匆匆收拾行李后，我们内心虽然想着疾驰而去，但这段土路坑坑洼洼，不断刮底盘，时速根本没办法超过20公里。路上会车时，只能有一辆车停下来，让另外一条车小心翼翼先过。

所幸这条路上车辆极少，在两小时内，只看见了两辆对头车。其中一辆在会车时摇下车窗囔囔了几句，我们根本没敢开窗搭话。羚羊还杞人忧天，时不时担心那个阿卡会不会掉头追我们。

被颠得七荤八素后拐到另外一条乡道，原来的道路被修路工程改道改得面目全非。白天光线好，还可以辨别路线，现在天已经黑透了，在没有路灯的情况下辨别方向非常困难。

四周万物好像都被黑夜吞噬了，只剩我们还在试图用车灯刺破黑夜，寻找一线光明。走错了几次路，在11点的时候，我考虑是不是要停下来，就在车上等天亮。但羚羊很害怕，我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开，终于在午夜12点看见前方有零落灯光。

50来公里的山路，我们开了3个多小时。午夜的门堂乡已经进入了梦乡，顺着前方昏暗灯光而去，看见一台小面包车，两位男子打开车门在收拾行李舱。

羚羊：大哥，请问这里有旅馆吗？

男子：有一家，但里面很脏，我们都受不住，所以收拾收拾睡车上。你们也住车上吧，还安全卫生。

羚羊：我们车里塞满了行李，住不了。你们住车上安全吗？

男子：安全，车里很安全。

羚羊：如果安全的话，我们把帐篷搭在你们车旁边行吗？

男子：你们有垫子那些吗？

羚羊：有的，防潮垫睡袋都有。

男子：这样，我们正要到前面饭馆吃饭，饭馆有个后院，你们在那里搭帐篷吧，我去跟饭馆的老板说说。

图：青海最便宜的牛肉面

跟随小面包车去到不远处的一家餐馆，是本地藏民开的。本来没有胃口吃东西，但要麻烦人家，还是消费一点会比较好。老板娘不会汉语，男子帮我们叫了两碗面，居然只收12元一碗，这一路上的牛肉面都要20块一碗的。

图：虫草一手收购商

店里很热闹，一打听，原来所有客人都是收购虫草的。餐馆的椅子长长的，上面铺着污黑的毛毯，可以躺下来睡觉。有的客人半躺着玩手机，有的摆开了围棋在对弈。

这一路观察发现，乡村级别的虫草一手收购商都是藏民，估计是因为重重关卡，外地人很难进来之故。到乡以上的镇，县，州，做一手收购的藏民，会把虫草倒卖给穆斯林商人，也有极少数汉人收购商。最后，穆斯林商人再把虫草倒卖给汉族商人，通过汉族商人，虫草最终进入到一些沿海发达地区的终端市场。

复杂的流通环节，会让虫草的价格翻几番。

这些虫草一手收购商，因为要与外界沟通，基本都会讲汉语，也熟知外界规则，对人和善有理。他们帮忙和老板娘沟通后，我们在餐馆后面堆满杂物的院子里，抹黑搭起了帐篷。躺下时，已近凌晨两点。

图：我们搭帐篷的后院

早上天刚亮，我们就被后院工人弄醒了。严格来说不是被工人吵醒的，他们没有叫喊我们。只是我们的帐篷搭建在了他们混合水泥的地上，他们早上混合水泥的时候，干水泥粉吹到帐篷里面，把我们呛醒了。

赶紧起来收拾帐篷和杂物，开车离开这个水泥粉滚滚的地方。羚羊脸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水泥粉，快哭出来的样子。我想赶紧找个干净地方，让她缓口气。开车在不大的乡里转悠，无论是河边还是街道，都满是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我喊羚羊照几张垃圾的照片，她拉着脸没搭理我。

图：门堂乡寺庙

看地图，附近有个寺庙，这里几乎每个乡都有自己的寺庙，有的还不止一个。想着只能去那里了，不让羚羊恢复元气，我也不敢让她独自开车，我自己下水。

通往寺庙的道路在如火如荼地改建，寺庙里也在大兴土木，寺庙外满是垃圾，我们找不到一处干净、安静的地方休整。

羚羊：我要洗澡。

闪米特：这里没有可以洗澡的地方啊。

羚羊：我要回家。

闪米特：探险就是这样子的，不可能每天都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

羚羊：那你也没说会有坏人啊，你也没说晚上连个安全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啊，你也没说吃顿合口味的饭都这么难那，你也没说到处都这么脏啊，你也没说公路上到处都是大坑啊…….

干燥的空气，尘埃的味道，我们不知道前方还会遭遇什么，但是我们已经迈出了步伐，我们仍在旅途之中。摸摸你的头，告诉你也告诉自己，将来总有一天，或者总有那么一瞬间，我们会觉得，经历的这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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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气让人敬佩，经历让人羡慕，我更感动于你们的生死相随，加油～

厉害！！持续关注～！

【黄河漂流连载-31】

恕无鸡汤供应

当你一直呆在舒适圈的时候，会慢慢发现自己简直是道德完人。微信圈里晒晒鸡汤文，感叹人性美好；转转防病捐款类文章，满满正能量。

然而，行动上，你真正做了些什么？你愿意来穷山沟，看看人性是否真的那么美好吗？你愿意好好锻炼，预防疾病吗？你愿意捐款，帮助那些本来应该政府解决，而现在却在疾病线上生死挣扎的人吗？

在如此艰辛的白日探险行程后，每晚熬夜写的所见所闻，居然还有跟帖者在高呼：人性都是美好的，你们应该尽量选择有人烟的地方扎营；有信仰的人都是淳朴的，你们应该入乡随俗。

这是什么鬼话？这世上，没有什么地方， 没有什么人，天生就是留给你来涤荡心灵的。每天在水陆两地挣扎的我们，也不是为了给读者提供正能量才干这等蠢事。我们无非是想寻找“真实”，寻找我们从小或缺的这种人生元素。

在黄河沿岸的藏区，我们每日为了寻找安全宿营地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让人心力交瘁。

傍晚5点半上岸的岗龙乡，貌似很少外人到访的一条黄河边上的小乡，加油站只有藏语标识。刚过加油站，从旁边一个建房工地里，窜出一位长袍大汉。我们打开车窗，想顺便向他打听乡里的情况。还没开口，就见他气势汹汹问：“你们，什么人？”

图：只有藏语标识的加油站

我们瞅了他一眼，关上车窗，一溜烟开走了。最近很多朋友分享了他们和藏民打交道的经验，其中一条就是，只要对方语气不善，就不要搭理。我们照搬这一条后，发现还蛮管用的。回头一瞅，发现他返回工地，继续监督他的几个汉族工人去了。

图：岗龙乡到处紧锁的大门

开到乡内的一条街，发现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号称有3000藏民的岗龙乡，寄宿小学的面积就占了乡的一大半。几家小卖部和其他住户都大门紧锁，道路上只能看见流浪狗的影子。虽然是高寒地带的狗，长长的狗毛依然遮掩不了它们的瘦骨嶙峋。

想去学校借块地方搭帐篷，发现校大门也有锁将军把关。走进学校旁边的乡政府，里面停了一辆皮卡车，驾驶座上的司机貌似汉人。走过去一打听，才知道所有乡民都去挖虫草了，很多就住在山上，晚上也不回家。

图：岗龙乡乡政府

司机说乡干部应该是到甘德县去了，应该一个小时后能回来。我们在敞开的政府大院里闲逛，想等干部们回来，一是借宿，二是想从他们嘴里了解下岗龙乡的情况。朱红色的乡镇府大门上，雕刻着狮子，门口的窗台上放着形状各异的石头。

地下堆着两叠报纸，多是藏文。窗台上摆着两份《中国纪检监察报》。这一路接触的干部，都非常关心反腐对沿海地区干部的日常工作影响，谈话中总不忘向我们打听。

当羚羊告诉他们，我们在广东的公务员朋友，以前办公室里摆满了各种高档茶，而现在只敢用“茶包”泡茶时，他们脸上无不出现一种深思的表情。

图：乡政府公告栏（3000元工资的兽医花名册）

公示栏内张贴着各种经费领取通知，有集体经济分红，通讯费、工作经费和低保费等等。其中一张“岗龙乡基层兽医工资花名册”吸引了我。想起在玛多县羚羊与才旦的一段谈话。

羚羊：你还这么小，怎么不上学，跑来宾馆做前台？

才旦：我18了，不小。只是临时在这里上班，我是应届毕业生。

羚羊：应届毕业生？18岁就大学毕业了？

才旦：嗯，我读的大专。

图：羚羊与才旦的合影

羚羊：这里工作不好找吧，没有工业没有农业没有贸易的地方。

才旦：工作好找，我们是藏族，地方上会安排的。

羚羊：你读的什么专业？地方上会安排你做什么呢？

才旦：兽医专业，地方上会安排我进行政单位，以后就是公务员。

羚羊：兽医专业吃香吗？

才旦：在我们这里算是最好的专业了。

羚羊：你的全名怎么才两个字，藏族的人名不是很长吗？

才旦：我人短，所以名字也短。

等到七点，也没见乡政府干部的人影。本来在黄河沿岸的藏区乡村，学校和乡政府是我们首选的露营投靠点。无奈因为挖虫草上演空城计的岗龙乡，没给我们这个机会。

图：从西宁来的几位汉族大哥在学校做水泥工

放弃等待，我们决定另想办法。开出乡里小道时，发现学校门开了，怀着一线希望跑进去，只看见几个在补水泥地的工人。是几位从西宁过来打工的汉族大哥，他们热情告知我们，去10公里开外的龙恩寺住宿会比较安全，他们收拾完东西也会去寺庙住。

图：龙恩寺内全世界最大的藏传佛教雪域夏绒卡霄大佛塔

告别工人大哥们，驱车到10公里开外的龙恩寺。果然是一个非常气派、繁华的寺庙。寺内的雪域夏绒卡霄大佛塔，金光闪闪高耸入云。虽然龙恩寺隶属于岗龙乡，但整个寺庙群的占地面积，比岗龙乡大了10倍以上。黄河的一条大支流-金河，从甘德县往南流经龙恩寺后，从岗龙乡汇入黄河。

龙恩寺商业街沿河而建，有大大小小旅馆10多家，各种藏，汉、清真口味的餐厅无数。大大小小的超市，商店，比县城还要多。还有化妆品专卖店，想必海拔3800米的高原河谷，紫外线厉害，脸部保养是头等大事。

在龙恩寺金河桥头的一块空地上，停满了好几十辆大大小小，各种款式的虫草车。刚下过雨，有些地方有水洼，但并不影响虫草交易。怪不得需要大量的商店和旅馆配套。

旅店虽然多，但基本上不提供厕所。旅店老板告诉我们，要方便，到楼下马路上去方便就可以了，很方便的。老板是从西宁过来的汉人，租了当地藏民的房子，改造后做了旅馆。

羚羊担心地问方便时怕不怕流浪狗咬？老板表示不用担心。虽然偶尔有人被野狗咬，但并不经常发生。

羚羊：睡还是不睡？

闪米特：这是个哲学问题。

羚羊：拉还是不拉？

闪米特：这是个人生难题。

羚羊：只有在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我才会觉得，人人生而平等。

图：黄河沿岸的岗龙乡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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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 发表于 2015-6-12 22:41
勇气让人敬佩，经历让人羡慕，我更感动于你们的生死相随，加油～

闪米特和羚羊确实令人敬佩，谢谢您的支持

Torqqeedochina 发表于 2015-6-15 16:56
厉害！！持续关注～！

感谢关注，这两天没时间更新，现在更新中，敬请继续关注哈

【黄河漂流连载-32】

婴儿水葬

卫生部说：中国婴儿死亡率提前实现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

早上返回岗龙乡下水，野狗太多，为安全起见，开车到3公里外的河边下水。本来28公里到夏日乎的行程，变成了25公里。两个阿卡开着摩托车路过，看见我正准备下水，停车过来围观。

本来以为靠近夏日乎会有点激流，但事实上什么都没有。水流倒是很快。25公里的行程，完全可以不划，任由水流飘荡。

从达日县城往下的这段河道，虽然地图上显示没有桥，但连续看见三处都在修建桥梁。修建处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西岸附近都有比较大型的天葬台，推测是为了丧葬方便修建的桥。

快到夏日乎寺，看见河边树立了一个不锈钢牌子，上岸一看，原来是一个婴儿水葬点。

没有看见婴儿尸骨，倒是有一具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尸体在河边，皮毛犹在，腐烂的骨肉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离夏日乎寺还有两公里，我再看了一眼这个“婴儿水葬处”，突然就不想划下去了。用对讲机呼叫羚羊来接我。

之前，之所以调研包虫病项目，是因为在来黄河之前，已经留意到了藏区的婴儿死亡率比较高，内心怀疑和包虫病有关。当时很想查查联合国统计的数据，遗憾的是，诸多网站都点不开。只好罗列几项官方公布的数据（声明：我无从考证数据的真实性）：

数据1：

青海省卫生计生委通报：2014年，青海省婴儿死亡率为11.50％。

（也就是说每100个婴儿中，就有11.5个婴儿无法留在这个世界。当然这是青海省对外公布的平均值，省内的各个地区数据自然会有不同，只是无从调查。）

数据2：

卫生部妇幼保健和社区卫生司副司长傅卫9日表示，2010年全国婴儿死亡率为13.1%。根据《中国儿童发展纲要(2001-2010年)》的目标要求，其中婴儿死亡率已提前实现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

（查不到2010年以后的数据，就讲话内容来看，貌似这个数据值得庆贺。）

数据3：

根据“世界母亲2013”的调查显示，在全球176个国家里面，新生儿死亡率最高的是印度。新生儿死亡率占全球29%。

中国新生儿死亡率排在第四，占全球的5%。

【据此，有中国专家评论：有些国家新生儿死亡率之所以这么高，不是因为他们的医疗技术不行，而是因为他们国家缺少对这方面的宣传和培养。”很多时候因为当地的风俗和文化导致新生儿染病，又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和医疗，而导致婴儿死亡。这个现象在印度和巴基斯坦特别的严重。】

这翻评论让我对某些专家刮目相看，他们对国外的一些事件，有时还是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其要害的。

有司机就是舒服，坐在羚羊开的车上，虽然颠了点，但还是比水里舒服啊。

0740岗龙乡---夏日乎寺庙 (漂流黄河源头740公里，青海境内)

很快到了夏日乎寺庙，看资料说：夏日乎是甘德地区唯一的格鲁派寺院（俗称黄教），位于青海甘德县岗龙乡黄河西岸的隆木切沟口。1804年由杰仓格西格勒桑保创建，初为帐房寺院。至1952年，形成土房寺院。至1958年，共有僧房70间，僧侣270人，活佛4人，僧官1人，管家7人。全寺拥有牛2200头，羊1100只，马100余匹，很富有。

图：夏日乎寺庙大经堂

其香火部落主要分布于上下贡麻乡、岗龙乡、江千和下藏科乡，及久治康干、甘南欧拉拉日德部落。寺院于1958年和文化大革命期间2次被拆毁。1981年11月开放后，重建大经堂1座25间，转经房7座17间，僧舍102间，其它房屋30间。1995年住寺僧侣124人，其中活佛3人。大型宗教活动有“安木桥”、“亚尼”等。

上图左边这位便是夏日乎寺庙的管家之一，中间这位便是给夏日乎寺庙僧人做饭的小李。小李是土族，也是一位虔诚的藏传佛教信徒，不过从谈话中可以看出，他对信仰的态度非常理智。

图：夏日乎寺庙的喇嘛们在转寺庙

与他们的聊天中得知，夏日乎寺庙发展到今天，虽然僧众已经翻倍到200多号人，但经常呆在寺庙的，也只有半数左右。随着虫草产量的减少和价格的降低，夏日乎寺庙曾经辉煌的富有历史不再，喇嘛的流失率也在逐年增加。

羚羊：前面有个婴儿水葬处，水葬的婴儿多吗？

小李：不多，这里人本来就不多。之前认识附近一个和我同岁的藏民，他小孩才几个月大，好像得了感冒，后来死了。

羚羊：感冒就会死吗？没看医生吗？

小李：去不去医院是要活佛算卦决定的，一般病了就是请喇嘛念经。要是在我们那里，这孩子肯定不会死的，肯定是要第一时间送去县里医院看看的，这里去县里又不麻烦。

（小李表情有点伤感地说。）

羚羊：那他的孩子后来水葬了吗？

小李：只有不满月的婴儿才水葬。

闪米特：是因为满月后的婴儿骨头硬了，鱼不能完全吃干净，担心上不了天堂吗？

小李：不知道啊，在这里，满月后的葬礼就和成人一样了。

和小李他们聊完一轮后，离天黑还早，我们想去附近看看黄河的情况。小李嘱咐我们回来后，上他屋里过夜。2013年爵士冰兄，李水清一行漂流黄河时，也曾在小李餐馆打过地铺。只是他们当年打地铺的地方，现在在建宾馆，小李哥哥说明年能建好。

我们往回走，想好好看看最后开车经过的那一段。前面不远处有一大帮人和几台车，停车观察了一下，他们在举行水葬，不敢贸然过去，藏民在举行葬礼时，是很忌讳外人围观的。

有人往焚烧处走来，我们赶紧掉头离开。这里的遗物焚烧处很简陋，就用几块石头垒砌出来的。之前看天葬台附近的遗物焚烧处，基本都用水泥砌了个小池子。

往夏日乎寺庙前面走，看见河边有一处很大的经幡，正准备拿相机照相，突然来了一辆类似殡仪车的白色车。我们收起了相机。车上下来两位中年男子与我们搭话。

图：经幡河道旁的车

中年男子：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闪米特：我们从夏日乎寺庙过来的，四处转转，看看风景。能请教下为什么河边会有这么大个经幡吗？

中年男子：这是水葬的地方。

闪米特：水葬不是在上面吗？我看见有个牌子。

中年男子：这条河都行。

中年男子接了个电话，俩人回到车里，一会儿看看我们，我们也回望他们，双方都在等对方走，我们还想照个经幡的照片。僵持了一会儿，我们才醒悟过来，他们车里是有尸体的，估计还在等家属。恍然大悟后，我们赶紧开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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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33】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冒险一点，因为好歹你要失去它。---尼采

0810夏日乎---柯多村（漂流黄河源头810公里）

本来的下水点，是在夏日乎寺庙前，也就是水葬点不远处，但我有些害怕。昨天遇到的殡仪车人员，在完事后，还跑到小李的餐馆吃了两笼包子。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下水，羚羊笑话我说：“我还以为闪大侠天不怕地不怕呢。”

其实，我只是不喜欢包子。

图：蓝色这件是147借给我的干式防水服

第一次穿上了147（上海聚乐击水俱乐部教主）专门借给我，用于黄河漂流的干式防水服。

干式防水服是漂流的奢侈品，自己一直没舍得买。出发前，和147电话沟通过几次，他认为黄河漂流水冷凶险，不穿干式防水服过激流滩，万一翻艇落水，身体失温会有生命危险。

图：夏日乎峡谷，橡皮艇被水抛起

从昨天抛尸水葬点往前不远，就是夏日乎峡谷内激流河段的开始。从今天读水的情况来看，147是对的。据说，1987年首次黄漂时，6名漂流勇士就是翻艇落水后，失温导致生命体征消失的。其实就算不翻艇，过激流滩时，劈头盖脸的冰冻河水将人淋得通透，也足以对生命安全构成威胁。

图：与土族小李一家人的合影

小李一行意外地出现，他说两年前爵士冰一行漂流黄河的时候，因为太忙，没能亲自送他们下水，是小李叔叔送他们去黄河边的。小李对我这次漂流表示担忧，他说自己虽然外行，也觉得单人漂流太危险。

图：冰水打到脸上，还是很痛的

这段激流其实不算非常凶险，大概在2+到3级滩之间。我过了一个小滩后，羚羊在对讲机呼叫我，说下一个滩需要提前读水。

我泊好橡皮艇，走上河边石滩，突然看见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件包裹婴儿的小布毯压在石头下面。小布毯都很新净，我心里直发毛，却不得不挨着它们走过。总共有4个，有的是丝绸做的，还带绣花，看起来质量很好；有的是普通棉布的。

爬上堤岸读水，果然是一个长滩。断断续续有近10公里长。客观来说，从滩的凶险度和难度，这里比不上去年珠江漂流时，巡检司到开远段的激流滩凶险。但珠江的都是短滩，虽然凶险，瞬间就过。这里的滩貌似不是特别危险，但一个跟着一个，特别在这3700米高的海拔上，非常考验人的爆发力和耐力，还有心理素质。

图：浪花把恐惧都带走了

当面对真正威胁自身性命的恐惧时，这两日婴儿水葬带给我的阴影，消失的无影无踪。每次顺利通过一个激流，都庆幸自己没有翻艇。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时候，下一个滩又在眼前。不得不重新鼓起勇气，继续面对挑战。

经常有人问我为什么不怕死，其实我很怕死，我相信这世上没有多少真不怕死的人。我恐惧死亡恐惧到不愿意过多思考，在这点上羚羊很特别，她有个奇葩的爱好，就是喜欢逛墓地。

去澳门的时候，只要有时间她都会去逛陵园，我从不进去，只是拎着东西站在入口处等她。她会细看每块墓碑，出来后会絮絮叨叨地告诉我，谁生前做了什么官，有个女的年轻时特别漂亮，有个孩子才活到七岁……

她也喜欢讨论墓志铭，隔段时间就嘱咐我，如果她死了墓碑上要刻什么内容。如果收集起来，她估计已经有几百条风格迥异的墓志铭了。最近被她看上的一条墓志铭来自知乎，内容是”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羚羊曾经写过一篇文章，题目是《我们在阳间》。一直记得最后一段话：“在澳门的陵园内，游走在或大或小的墓地间，心和墓园一样安静。那一刻，阳光照射在等在陵园门口的他身上，昭示着我们在阳间。“

到达原计划的靠岸点-东柯。这里是从果洛流到黄河的一条支流，东柯曲与黄河的交汇处。不知从何时起，这里变成了一个规模巨大的工地，从花石峡到久治县的高速公路正在沿着黄河修建。

整条高速公路居然同时开工，工人和工程车密密麻麻，好像在高强度赶工。估计是高海拔地带，一年中大半时间处于冰封期，只能在合适的季节，集中力量作业吧。

烟尘滚滚，如火如荼的黄河岸边，已经无法停靠了，更不可能露营。只好继续划艇前行，到柯多村附近去寻找露营地。过了柯多村，高速公路的道路工程从龙压山与地拖尖山之间左拐，进入了峡谷。

为了避免与牧民及他们的藏狗间产生不必要的纠葛，选择在离柯多牧民村2公里远处上岸。这里刚好是黄河的一个拐弯处，有着很漂亮的绿油油的草甸。

闪米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羚羊：这世上没有不自私的英雄。你想当英雄吗？

闪米特：想

羚羊：那你就得接受自己的自私。人不能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闪米特：这话真难听。

羚羊：真话都难听。

闪米特：你会恨我吗？

羚羊：如果你死了，我就会恨你，并且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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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34】

惊魂3600秒（上）

我努力保持清醒，即使这种清醒伴随着疼痛，我厌恶麻痹和无知带来的安全感和优越感。

我努力保持理智，不让自己因为遇到几个好人，就对这片土地毫无原则地感激涕零；也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因为遇到几个坏蛋，就贬低这片美丽的雪域高原。

我努力睁大双眼，想弄清楚，在同一片国土上的文化差异，最终会演变成怎样一种结果？为什么有些人仅仅因为这种差异本身，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也能在心灵上产生一种美丽和感动？为什么有些生在其中多年的人们，却在苦苦寻找脱离之道？

很多经验让我明白，生与死之间，其实并没有那么遥远。

仅以此文，献给让羚羊饱受惊吓的喇嘛和两位藏民，也感谢他们最终放了我们一马！

离黄河岸边2、300米远，有一条老旧的土路，羚羊沿着这条满是泥泞和水潭的道路，开车到柯多村上岸点与我会合。

图：羚羊与我会合的草地

一起观察了一下这个露营点是否安全。草地上只有稀稀拉拉的牛粪，说明附近的牧民并没有把牛羊赶到这里来放牧。可能是走散离队的牦牛，会到这里来吃草，留下的粪便吧。没有放牧，没有牧民，没有赶牛的藏獒，应该是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我们放松心情，用三脚架在草地上拍了些照片。我想天黑前搭好帐篷，羚羊有点不放心，建议等天黑透了再搭。但天要九点以后才黑透，实际上每天七点半开始，气温就开始降低，这里昼夜温差大，呆在外面还是挺冷的。

我安慰羚羊，这条路这么久都没车过，应该不会有人来。羚羊拗不过我，一起拿出行李搭好了帐篷。将4节桨装成两节，放在内外帐之间，如果有狼来，这个是很好的防狼武器。我们钻进帐篷，烧了一壶水，帐篷里暖暖的。

不远处传来了车声，我们俩都停止了动作，没出声。车在我们附近停了下来，然后不停地按喇叭，我们依旧没出声。然后传来了喊声和开车门的声音，我们知道不得不出去了。

外面是三个男人。看装束，其中一个是阿卡（僧人），另外两人是藏民。一个穿着黑藏袍，留着齐肩发，另一个短发的穿着蓝色阿迪达斯羽绒服。

阿卡：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闪米特：我们来旅游，路过这里，扎营过夜。

阿卡对两个藏民用藏语说了些什么，阿迪达斯男和藏袍男撩开我们的帐篷，细细搜查了一番，我和羚羊都没动。我希望他们不要发现我藏在角落里的那把贝尔刀。

闪米特：我们是来漂流黄河的，刚上岸在这里露营。

阿卡：不可能，你们是来挖虫草的吧，这里不允许外地人挖虫草。

闪米特：你们也看过我们的帐篷了，我们没有虫草，也没有挖虫草的工具。

阿卡：你们有几个人？

我和羚羊对视了一眼。

羚羊：我们有三台车，还有两台车晚点会来这里与我们会合。

阿卡：你们骗谁呢，后面两台车是干什么的?

闪米特：是西宁电视台的，他们在跟拍我们，只是这里路太难走了，他们还没到。

阿卡：那你现在打电话给他们。

羚羊：用你们的电话打吧，我电话没信号。

阿卡又对阿迪达斯男用藏语说了一句，男子拿出他的手机，阿卡让羚羊开始报电话号码，但是阿迪达斯男听不懂数字。

羚羊：你看你们电话也一样没信号啊，应该打不了电话。

阿卡：那用你的电话打。

羚羊：这里没信号怎么打？要不你记下电话号码，等你们去到有信号的地方再打吧，我保证对方会接电话。这是我们一个好朋友的电话，西宁电视台的，是一个姓赵的导演。

阿卡：那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来?

我们没回答，阿卡对着藏袍男说了句话。藏袍男走过来拉羚羊。

藏袍男：走，家，买，虫草。

闪米特：你别拉她，我们不买虫草。

我试图让藏袍男松开攥着羚羊的手，阿迪达斯男跑过来扯住我。

羚羊转头对阿卡大声说：“你等等，我们有证据，你让他们放手，我拿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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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35】

惊魂3600秒（下）

阿卡对两位藏民使了个眼色。藏袍男松开手后，羚羊快步走到车旁，拿出了登载着我们黄河漂流探险文章的报纸，递给阿卡看。

羚羊：你看这里写着呢“闪米特黄河漂流”，你看和我们车上也有标志，写的是一样的。

阿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很想悄悄地拿出帐篷里的短刀以防万一，但是他们一直看着我，没有机会。羚羊又把报纸拿给两位藏民看，他们只是很茫然的瞪着双眼，我们才反应过来，他们连汉语都不会讲，怎么会读报呢。

我突然想起来车上还有一本北京的户外杂志《outside》，登了我珠江5000里漂流的文章。赶紧去找出来，这次我先递给两位藏民看，上面有我的大头照，我努力让他们看照片，又指指我的脸，然后做出划的动作，还有杂志上划船的照片。

他们摸了摸杂志上的相片，又看了看我，咧着嘴笑了，然后欢快地向阿卡说了什么。看得出来两位藏民虽然粗暴，但并没有什么心眼。

阿卡并没有理会他们，继续追问：“你们的那两台车到底什么时候来？“

羚羊回答他：“这样的路况，估计要天黑以后吧。你要怎样才相信我们？我们这一路去过不少寺庙，也见过活佛，知道你们阿卡喇嘛都是善良的。“

“那你们这帐篷给一个我们吧。“阿卡指着帐篷说。

羚羊为难地说：“我们只有一个帐篷，给了你，我们晚上会冻死的。“

阿卡又用藏语说了些什么，这次阿迪达斯男过来拉我说：“家，住。“

我挣脱他的手道：“可以去你们家住，等我们三台车到齐了，一起去住吧。我们再一起等等吧。”

说话间，真有汽车声传来。阿卡问：“是你们的人吗？“

我和羚羊都紧张到了极点，如果再来一车藏民，我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了。

一辆桑塔纳到跟前停了下来，看见车里有小孩。司机和阿卡交谈了几句什么后，就扬长而去。两位藏民也表现出想走的样子，因为天色渐暗，开始凉了，但阿卡没发话，他们也不敢走。

羚羊：“我们每天的活动都有新闻报道，如果电视台今天见不到我们，他们会在这一带寻找。你也看到这条路这么多坑，车是很难走的。他们可能会很晚到，现在天气这么冷了，你们陪我们等会冻着的。要不你先去有信号的地方打个电话给电视台吧，我把号码再告诉你一遍。“

阿卡：你们的船呢。

羚羊：我可以拿出来给你看，但是如果你看到了船，你要相信我们不是挖虫草的。

阿卡犹豫了一下，说：“好。”

我和羚羊去车上，拿出了橡皮艇给阿卡看。

“你现在相信我们了吗？”羚羊追问。阿卡没出声，看了一眼我们放在车上的相机。羚羊赶紧拿出相机说：“来，我们一起合个影吧，到时我把照片给电视台，就说你们帮助了我们，到时你们就可以上电视了，你们的朋友可以在电视上看到你们了。“

阿卡盯着相机往后退了一步，藏民看见相机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羚羊兴高采烈地哄他们说，来照相照相，两位藏民听明白了，咧着嘴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我也笑容满面地邀请阿卡一起合影留念。

                              

图：两位藏民最终并没有伤害我们，我们也不想因为照片而给他们带来麻烦。

阿卡又往后退了一步，语气缓和了一点说，你和他们照就行了。我只好热情地搂着两位藏民照了一张相，藏民对着镜头有点害羞起来。照完后，羚羊把相机拿给藏民看，他们看着自己照的照片，呵呵笑起来，笑的很纯真。羚羊拍着他们的肩膀和他们聊天，虽然知道他们听不懂，但她希望传达自己的善意。

我一直很戒备地注意着阿卡，我能感受到这两位现在乐呵呵的藏民其实是很淳朴的，只是头脑比较简单而已。但是这位汉语流利的阿卡，不简单。阿卡看了一眼和羚羊用肢体语言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位藏民，突然开口说：

“你头上包着的是什么？”

“头巾，我几天没洗头了，头发难看，所以戴着头巾。”回答阿卡时，我一时冲动，想解下头巾送给他，转念一想，阿卡又岂是一条头巾能满足的。

“你们拍电视，要给钱的吧。“阿卡继续问。

“我们不给钱，电视台出钱拍，我们没有钱。“我谨慎地回答。

“你们汉人没有钱吗？”阿卡不死心地问。

“我们没有钱，你要钱，可以等电视台来了再要。“我答。

羚羊转头说：“电视台随时可能来，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先去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给电视台求证，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

阿卡思索了一下，两位藏民用盼望着赶紧走的眼光，也在等着阿卡发话。”那你把你的电话，电视台电话，还有你们的住址都留下。“阿卡对着羚羊说。

羚羊答应了，然后用阿迪达斯男的手机输了电话号码和地址。阿卡冷着脸，吩咐两位藏民回车上，两位藏民临走前，笑容灿烂地与我们告别。

等他们车拐过一个弯，看不见踪影后。我和羚羊迅速收拾好行装，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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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漂流连载-36】

我要回家

我知道没有人能忍受太多的真实，你是咬着牙陪我来看这大千世界的。而我能做的，却只是摸摸你的头。

0873柯多村---门堂贡巴（惊魂一小时后的行车路线，青海境内）

                              

匆匆收拾行李后，我们内心虽然想着疾驰而去，但这段土路坑坑洼洼，不断刮底盘，时速根本没办法超过20公里。路上会车时，只能有一辆车停下来，让另外一条车小心翼翼先过。

所幸这条路上车辆极少，在两小时内，只看见了两辆对头车。其中一辆在会车时摇下车窗囔囔了几句，我们根本没敢开窗搭话。羚羊还杞人忧天，时不时担心那个阿卡会不会掉头追我们。

被颠得七荤八素后拐到另外一条乡道，原来的道路被修路工程改道改得面目全非。白天光线好，还可以辨别路线，现在天已经黑透了，在没有路灯的情况下辨别方向非常困难。

四周万物好像都被黑夜吞噬了，只剩我们还在试图用车灯刺破黑夜，寻找一线光明。走错了几次路，在11点的时候，我考虑是不是要停下来，就在车上等天亮。但羚羊很害怕，我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开，终于在午夜12点看见前方有零落灯光。

50来公里的山路，我们开了3个多小时。午夜的门堂乡已经进入了梦乡，顺着前方昏暗灯光而去，看见一台小面包车，两位男子打开车门在收拾行李舱。

羚羊：大哥，请问这里有旅馆吗？

男子：有一家，但里面很脏，我们都受不住，所以收拾收拾睡车上。你们也住车上吧，还安全卫生。

羚羊：我们车里塞满了行李，住不了。你们住车上安全吗？

男子：安全，车里很安全。

羚羊：如果安全的话，我们把帐篷搭在你们车旁边行吗？

男子：你们有垫子那些吗？

羚羊：有的，防潮垫睡袋都有。

男子：这样，我们正要到前面饭馆吃饭，饭馆有个后院，你们在那里搭帐篷吧，我去跟饭馆的老板说说。

图：青海最便宜的牛肉面

跟随小面包车去到不远处的一家餐馆，是本地藏民开的。本来没有胃口吃东西，但要麻烦人家，还是消费一点会比较好。老板娘不会汉语，男子帮我们叫了两碗面，居然只收12元一碗，这一路上的牛肉面都要20块一碗的。

图：虫草一手收购商

店里很热闹，一打听，原来所有客人都是收购虫草的。餐馆的椅子长长的，上面铺着污黑的毛毯，可以躺下来睡觉。有的客人半躺着玩手机，有的摆开了围棋在对弈。

这一路观察发现，乡村级别的虫草一手收购商都是藏民，估计是因为重重关卡，外地人很难进来之故。到乡以上的镇，县，州，做一手收购的藏民，会把虫草倒卖给穆斯林商人，也有极少数汉人收购商。最后，穆斯林商人再把虫草倒卖给汉族商人，通过汉族商人，虫草最终进入到一些沿海发达地区的终端市场。

复杂的流通环节，会让虫草的价格翻几番。

这些虫草一手收购商，因为要与外界沟通，基本都会讲汉语，也熟知外界规则，对人和善有理。他们帮忙和老板娘沟通后，我们在餐馆后面堆满杂物的院子里，抹黑搭起了帐篷。躺下时，已近凌晨两点。

图：我们搭帐篷的后院

早上天刚亮，我们就被后院工人弄醒了。严格来说不是被工人吵醒的，他们没有叫喊我们。只是我们的帐篷搭建在了他们混合水泥的地上，他们早上混合水泥的时候，干水泥粉吹到帐篷里面，把我们呛醒了。

赶紧起来收拾帐篷和杂物，开车离开这个水泥粉滚滚的地方。羚羊脸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水泥粉，快哭出来的样子。我想赶紧找个干净地方，让她缓口气。开车在不大的乡里转悠，无论是河边还是街道，都满是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我喊羚羊照几张垃圾的照片，她拉着脸没搭理我。

图：门堂乡寺庙

看地图，附近有个寺庙，这里几乎每个乡都有自己的寺庙，有的还不止一个。想着只能去那里了，不让羚羊恢复元气，我也不敢让她独自开车，我自己下水。

通往寺庙的道路在如火如荼地改建，寺庙里也在大兴土木，寺庙外满是垃圾，我们找不到一处干净、安静的地方休整。

羚羊：我要洗澡。

闪米特：这里没有可以洗澡的地方啊。

羚羊：我要回家。

闪米特：探险就是这样子的，不可能每天都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

羚羊：那你也没说会有坏人啊，你也没说晚上连个安全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啊，你也没说吃顿合口味的饭都这么难那，你也没说到处都这么脏啊，你也没说公路上到处都是大坑啊…….

干燥的空气，尘埃的味道，我们不知道前方还会遭遇什么，但是我们已经迈出了步伐，我们仍在旅途之中。摸摸你的头，告诉你也告诉自己，将来总有一天，或者总有那么一瞬间，我们会觉得，经历的这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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