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船记 13 ---不期而遇的洱海传统帆船调查项目

    早上7点，古城还在沉睡之中，悄悄地驱车上路，结果还是比预估的时间迟到了15分钟。

    进入双廊，从村屋与村屋之间通向海边的巷道，可以看到点点白帆，喜欢这样随意而自然的场景。赵师傅的手机不时响起，等到从镇里再折回停船的水边，大木船已经开走了。我们穿过广场，在红山庙前面的小码头登上船。

(Illustration: One morning in east shore of Erhai Lake)

    旁边岸上的彩排进行着，玉玑岛村的小船陆续集结在大木船左右，落帆休息。这些船大都由两人划桨，船头双桨，船后右侧单桨，左侧则是一片可升降的舵。海东过来的那些龙船也呼号了起来，一种浓妆艳抹的感觉，但我还是注意到上面的每柄船桨由好几人合力划，船尾的长桨由更多的一伙人操纵，挥舞起来颇似漳州河上的龙船的招。其中有一艘龙船上不时传出一阵竽的乐声，甚是和悦。

    两个小时以后，彩排结束，赵师傅和领头的船工一阵言语，回头跟我说我们开船！

    历时两个月的考察，终于迎来这一刻。跳板收了起来，常常的刀形舵放入舵孔，竹篙一点，大帆慢慢升起，船开动了。

    风不大，岸上的参照物缓缓地移动，每逢到了这样的场景，我便有点恍惚。船往南开，风向右舷约30度侧逆风，很快地站在船尾的我被劝下，大帆从左舷被拉到右舷，原来市换舷要调头了。

    大木船缓缓地调过头，像是老年的太极，感觉不到强劲，却也十分绵密。现在方向往西，右舷后顺风。刚刚缓过神来来，领头的船工支上帆架，要收帆了，停船的浅湾就在跟前。

    原本专门带了GPS准备通过纪录航迹测量大木船的迎风角，结果仅仅够纪录了两个坐标点，只能留待下回。

    此次迷你航程，大木船上的船工一共有4位，其中3人在船尾，领头的掌舵，1人撑篙，1人拉帆绳，但在升帆的是否这2人得跑过去扳绞车。还有一位船嫂一直拿照竹篙站在船首。竹棚的最前端距离船头还有约口口公分的空间，先前测量时不好意思踩上顶棚跑上去，其后问过师傅那处凹槽做什么用，这次终于明白原来是船工的落脚之地，而且竹棚边缘几个突出的斜角便是上下的踏脚。

    船工说，大木船可以走七面风，风大的时候比机动船还快，从下关到双廊就两个多小时。洱海11月份的风最大，风向是不一样的，夏天风从下关来，西南方向，冬天则从上关来，西北方向。

    船停好了，我也该告辞啰。

    戴上草帽上了岸，遇到一对在水边吃便当的船家夫妇，忍不住又聊上了。他们是岛依旁的村民，介绍说那是个纯渔业村，除了很紧张的宅基地之外没有田地，历代都靠海为生，以杨、李姓居多，原来有21户现在发展到70户人家，临水的地方地都被征用了，1亩只给口万元，现在鱼也比以前小多少多了，洱海捕捞的船太多。他们村历来都只有小渔船，他的这张铁皮船要比传统的木船稍大一些，这样使帆比较方便也比较平稳。至于村级小广场成列的那张大船，则是从外村买过来当摆设的。

    原来传统民俗也有附庸的仿冒。

    与赵师傅愈加深入地交流，逐渐了解到即便是亲眼所见的实物，亦只能表明是当下，比起传统的原貌已有改变，例如大木船的帆车已被换成铁制的，船舷到晚近被改成外张，舷高后来也为了方便使用被降低了。五十年代末造的“跃进号” 和“红旗号”因为船只太大，还专门定制了铁舵取代传统的木质刀形舵，除了当事人以外鲜为人知。理清这些演变过程便是一件重要的工作，这也是记录洱海帆船技术史的重要部分。

    田野调查是件有趣的工作，如果调查者能把心思同当地人放在一起的话。受访者本没有义务被打搅，更不能保证他们口述的历史要原原本本，于是初跟匠师打交道，以往对帆船技术的积累便成了敲门砖，待进一步深入时，将已做过的项目再拿出来做对比研究，不同地域的做法，对于有心的师傅也是很有兴趣的，这样的互动如同抛砖引玉。想起恰巧看到的云南普通话电影《十全九美》中的场景，不禁哑然失笑。

    但重要的是，更多地为这些人着想。

    开海节看似热闹，当地官员也常使出船文化，但有关洱海造船的史料并没有留下什么记录。赵师傅想在自家后面扩建个100平方米的家庭博物馆，但由于临海土地资源太稀缺，一直没办成。我告诉他晋江深沪地方政府出资建设镇级船文化馆的事例，希望带给他一些希望。下一趟来的时候，还要把深沪将造船技术申报非物资文化遗产的范本带给赵师傅，鼓励他先从非遗途径尝试看看。或许在日后将建成的中国航海博物馆，也会有洱海帆船的一席之地。

    对这个不期而遇的洱海传统帆船调查项目，我自己则希望能跟当地造船师傅合作整理出一册他们的造船技术简史，记录下传统大风帆木船的古式营造方法。



(Illustration: Junkwoman on work)

    早上7点，古城还在沉睡之中，悄悄地驱车上路，结果还是比预估的时间迟到了15分钟。

    进入双廊，从村屋与村屋之间通向海边的巷道，可以看到点点白帆，喜欢这样随意而自然的场景。赵师傅的手机不时响起，等到从镇里再折回停船的水边，大木船已经开走了。我们穿过广场，在红山庙前面的小码头登上船。

(Illustration: One morning in east shore of Erhai Lake)

    旁边岸上的彩排进行着，玉玑岛村的小船陆续集结在大木船左右，落帆休息。这些船大都由两人划桨，船头双桨，船后右侧单桨，左侧则是一片可升降的舵。海东过来的那些龙船也呼号了起来，一种浓妆艳抹的感觉，但我还是注意到上面的每柄船桨由好几人合力划，船尾的长桨由更多的一伙人操纵，挥舞起来颇似漳州河上的龙船的招。其中有一艘龙船上不时传出一阵竽的乐声，甚是和悦。

    两个小时以后，彩排结束，赵师傅和领头的船工一阵言语，回头跟我说我们开船！

    历时两个月的考察，终于迎来这一刻。跳板收了起来，常常的刀形舵放入舵孔，竹篙一点，大帆慢慢升起，船开动了。

    风不大，岸上的参照物缓缓地移动，每逢到了这样的场景，我便有点恍惚。船往南开，风向右舷约30度侧逆风，很快地站在船尾的我被劝下，大帆从左舷被拉到右舷，原来市换舷要调头了。

    大木船缓缓地调过头，像是老年的太极，感觉不到强劲，却也十分绵密。现在方向往西，右舷后顺风。刚刚缓过神来来，领头的船工支上帆架，要收帆了，停船的浅湾就在跟前。

    原本专门带了GPS准备通过纪录航迹测量大木船的迎风角，结果仅仅够纪录了两个坐标点，只能留待下回。

    此次迷你航程，大木船上的船工一共有4位，其中3人在船尾，领头的掌舵，1人撑篙，1人拉帆绳，但在升帆的是否这2人得跑过去扳绞车。还有一位船嫂一直拿照竹篙站在船首。竹棚的最前端距离船头还有约口口公分的空间，先前测量时不好意思踩上顶棚跑上去，其后问过师傅那处凹槽做什么用，这次终于明白原来是船工的落脚之地，而且竹棚边缘几个突出的斜角便是上下的踏脚。

    船工说，大木船可以走七面风，风大的时候比机动船还快，从下关到双廊就两个多小时。洱海11月份的风最大，风向是不一样的，夏天风从下关来，西南方向，冬天则从上关来，西北方向。

    船停好了，我也该告辞啰。

    戴上草帽上了岸，遇到一对在水边吃便当的船家夫妇，忍不住又聊上了。他们是岛依旁的村民，介绍说那是个纯渔业村，除了很紧张的宅基地之外没有田地，历代都靠海为生，以杨、李姓居多，原来有21户现在发展到70户人家，临水的地方地都被征用了，1亩只给口万元，现在鱼也比以前小多少多了，洱海捕捞的船太多。他们村历来都只有小渔船，他的这张铁皮船要比传统的木船稍大一些，这样使帆比较方便也比较平稳。至于村级小广场成列的那张大船，则是从外村买过来当摆设的。

    原来传统民俗也有附庸的仿冒。

    与赵师傅愈加深入地交流，逐渐了解到即便是亲眼所见的实物，亦只能表明是当下，比起传统的原貌已有改变，例如大木船的帆车已被换成铁制的，船舷到晚近被改成外张，舷高后来也为了方便使用被降低了。五十年代末造的“跃进号” 和“红旗号”因为船只太大，还专门定制了铁舵取代传统的木质刀形舵，除了当事人以外鲜为人知。理清这些演变过程便是一件重要的工作，这也是记录洱海帆船技术史的重要部分。

    田野调查是件有趣的工作，如果调查者能把心思同当地人放在一起的话。受访者本没有义务被打搅，更不能保证他们口述的历史要原原本本，于是初跟匠师打交道，以往对帆船技术的积累便成了敲门砖，待进一步深入时，将已做过的项目再拿出来做对比研究，不同地域的做法，对于有心的师傅也是很有兴趣的，这样的互动如同抛砖引玉。想起恰巧看到的云南普通话电影《十全九美》中的场景，不禁哑然失笑。

    但重要的是，更多地为这些人着想。

    开海节看似热闹，当地官员也常使出船文化，但有关洱海造船的史料并没有留下什么记录。赵师傅想在自家后面扩建个100平方米的家庭博物馆，但由于临海土地资源太稀缺，一直没办成。我告诉他晋江深沪地方政府出资建设镇级船文化馆的事例，希望带给他一些希望。下一趟来的时候，还要把深沪将造船技术申报非物资文化遗产的范本带给赵师傅，鼓励他先从非遗途径尝试看看。或许在日后将建成的中国航海博物馆，也会有洱海帆船的一席之地。

    对这个不期而遇的洱海传统帆船调查项目，我自己则希望能跟当地造船师傅合作整理出一册他们的造船技术简史，记录下传统大风帆木船的古式营造方法。



(Illustration: Junkwoman on wor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