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下起了小雨,雨后的外海气候特别宜人。老魏、小二和我坐在后甲板上聊了起来。老魏以前在航天部工作时的办公桌上有个座右铭,是一则南海和尚的寓言:穷和尚和富和尚相约去南海取经,富和尚开始着手计划和准备,
造船什么的,其间又遇到了穷和尚,富和尚问穷和尚准备得怎么样?穷和尚答曰已经取完经回来了。
老魏说,不觉已经快五十了,只觉得该做的事情都还没做。其实人如果活到更高的境界更多地应该是考虑和准备如何死而非如何如何活,一个能够把握自己生死的人才是真正的伟人。老魏2000年在台湾就学时唯一被允许接触的文字是从佛经故事到大部经藏的全套读物,受益匪浅。那时他透过单人公寓的小窗可以看到海滩的一角,除了看到许多海鸟外,经常还可以眺望到一对对前去拍婚纱照的新人,他说当时的感觉是很温馨。
小二说,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周游世界一趟,回来后看什么都无所谓。老魏很认真地帮他分析了自己的优劣条件,并劝导他一定要趁年少之机再去读书,掌握一技之长,起码要把语文课读好。小二本是块航海运动专业队员的好材料,可惜时机错过了,我提议他去读一期海员培训班。
后侧风一阵比一阵强劲,维京号肯定扯起球帆在一路狂奔,老魏有些按不住了,令小二和我准备也把球帆升起来。稍事忙碌了一番,甲板面上所有会移动的东西全收到舱内,关上舱门盖,老魏打着挂机,我站在桅杆侧使力拉紧升帆绳,小二在船艏抛出球帆……风太大了,球帆没有完全张开,忽地甩到右舷外的海面上,J24一下子向右倾了过去,几乎就要立了起来,就这样一直斜着往前冲,老魏在后面扯着嗓子喊“抓紧了——别掉下去!”我好像是站到桅杆的侧支索上了,紧抱着桅杆,倒是不怕会掉下去,心里担心的只是在这个位置上要是桅杆贴水肯定要被压倒主帆的下面,多冻人的海水啊……应该设法爬到左舷,这样看起来才安全一些,同时又可以压舷。可是四肢的反应没有大脑快,正僵持着,但见小二空中飞人般地从船艏滚到船艉,帮老魏扶正了舵并收紧了球帆的控帆绳,终于化险为夷。
船身摆正后,老魏说方才最担心的就是我会掉下去,“你会游泳吗?”老魏问!我想其实要是有事没事都跟会不会游泳没有关系。不过我可不想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这同岁终于床上没太大的区别,起码在最后的一刻迎着海啸的排浪把它搓个缝。J24后舱进了半船舱的海水,这是刚才船侧倾时舀进来的。老魏的运动鞋和冲锋裤全湿了,一一褪下以后只穿内裤继续上阵,现出坚实而浑圆的大腿,老头还挺性感,难怪去年海岸行时,油麻菜会突然问他一个很经典的问题。
中午12时30分过遮浪角,这个位于汕尾的海角是红海湾和碣石湾的交界点,以前常听老魏和他的伙伴们提起,可惜这次没有机会停靠。西北面现出大陆的模糊轮廓,这是本次出行以来第一次看到的陆地。对讲机里传来维京号小丛的声音,他们好像走到我们的前面去了。老魏再次拉着桂机,嘱咐我们穿好救生衣,准备再升球帆。
下午14时,过红海湾。再试着升一次球帆,结果球帆和前帆的升帆绳绞到一块了,球帆在四分之三的高度上不上不下,在强风中如同一头左冲右突的困兽,把球帆杆的上、下拉绳都扯断了。老魏也无可奈何,直到风力减弱后配合几次换舷才把球帆降下收起。15时,又试升了一次球帆,这回成功了,两帆张满,在辅以挂机推动,速度达到7.2节。
下午17时,顽石号进入惠阳大、小星山之间的海峡,可以清楚地看到陆地上平海镇的轮廓,这是一个令我记忆犹新的地方,金华兴艰辛旅程的解放地。
过了平海湾,J24专向北驶进大鹏湾,穿越中央列岛,黑暗的海面上游曳着一对对大马力双拖渔轮,如同一队队剽悍的蒙古骑兵,中间拉着一条条粗大的钢丝绳,倘落误入其中可要人船披靡。
晚上22时整,终于到达深圳浪骑游艇会的港区。这是一个真正的游艇码头,单单在港池部分的水工投入就超过3亿元,在中国大陆很难再有第二个。相形之下,远在厦门正由各色利益集团热炒作中的“亚洲第一”游艇码头项目显然就不值一笑了。先行2个钟到达的维京号已经静静地靠在最里边的一排栈桥上,码头上传来亲切的招呼声,杯赛的维京队友鱼儿已专程在此等候多时。连续航行了近50个小时后,我们踏上了陆地,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维京号的小丛、小香和小马同学已在5楼会所西餐厅临窗的一个圆台旁款款而座,一个比一个衣冠楚楚,看上去并不比超5星级豪华会所的架势逊色多少,入座后仔细一看,这帮几乎要被会所当值部长奉为英雄的家伙,脚上有穿汲拖鞋的、穿沙滩鞋的,还有穿浮潜胶靴的……
老魏因在中国帆船运动届的名望在这里除了享受会员待遇外,还获得买一送一的待遇,于是我们6名航员加上鱼儿,可以享用两间豪华客房和充足的淋浴了。鱼儿专门从市区采购了几大包荤素熟食和好几打啤酒饮料,一行人紧闭房门在高尚会所内用最经济的方式美餐了一顿。
海图上显示这段航程的理论距离为2口口海里,我的手持GPS在电力充足时的有效工作期间记录的航时为36小时1分40秒,记录航程198海里,平均速度5.5节。